【面巍】如梦似幻（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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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双生感应，我能感受到的也不过是你大起大落比较强烈的情绪，然后我自己胡乱猜测唬一唬你罢了。”
鬼面望着沈巍，吁叹一声，认命似的软下语气，颓丧无力:“好了，我们做不到寻常人那样的兄友弟恭，即使装也装不出来，不过我既答应帮你便不会食言，你且放心。”
转过身瘦削的背影映入眼中，让沈巍机械跳动的心重重的抽痛，看着鬼面的背影，那般决绝毫不留恋、落寞单薄，一步一摇晃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他忽然想起来，许久之前，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两人也曾相依为命过，那时自己走在前面，手边牵着比自己瘦弱许多的孩子，猎取食物时小小的孩子立在后面，看着自己的背影，期待哥哥平安回来。
他忽然想起来，他这一生活了千年万年，好像还没有仔细的看过鬼面的背影。
向来都是自己走在前面，他追逐着自己，从没有过一次，是自己去追逐那个小小的家伙，以前是，现在更是。
他下定决心似的追上鬼面，狠狠地抓住他的手把人拖住，引着那人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处，他发了疯似的，猩红的眼睛要滴出血来，黑色的瞳孔仿佛也扩大了一圈，他不管不顾似的要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只剩下嗫嚅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他搬过鬼面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摘下他的面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
时间和空间在此刻静止下来。偌大的时空中，仿佛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人。
炙热的目光盯着鬼面冰冷的眼睛，他道，“我从未想过骗你，我……”
鬼面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微抬眼皮扫他一眼，“你，如何？我没有兴趣知道了。我曾说过，有些东西不肯去尝试，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因为……”他嗫嚅片刻又叹道:“无妨，不管究竟如何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推开沈巍，鬼面淡然:“今晚之后，我回我的大不敬，依旧是鬼族的王，你留在你的人世，安心做那斩魂使护佑天下众生，以获福泽终成神位。从此往后，我想我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可不作数了，你我之间便再无交集吧，惟愿自此一别两宽各自安生。”
沈巍怀中一空，鬼面已经瞬移出去，怅然若失的看着两手空空，虚虚的一个人存在过的身形，他握了握拳，怅然若失。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不是一朝一夕一言一语可以淡化的。
鬼面被封印千万年，心底的怨恨执念，更不是自己三言两语便可以消抹的，他缺少的是真挚的关心，是诚意的爱护，是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的温暖，他需要一步一步的打开那人尘封已久几乎快死了的心。
那人最怕的是欺骗与背叛，他都知道，他也会一点一滴的解决，然后靠近他，将他揽在怀里，用此生最美好的誓言，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心。
这点真心，亲人间的亲情也罢，情人间的爱情也罢，他对他的真心实意，已经深入骨髓，几欲成了痴迷。
这些从来不是突如其来，更不是空穴来风，而且鸿蒙之初睁眼时的一见钟情，是他午夜梦回时口中无意识的呢喃，是他平日里脑海中勾勒的身形，是他狠心压抑了千万年却愈演愈烈的情感。
他压抑着禁制的感情，在他还未看清内心还未曾意识到自己爱意的浓烈程度时，他把一切异常的悸动都自然而然的归为他们之间久违的亲情在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于是在他心里，那奔腾燃烧的情感便是亲情，也只能是亲情。
沈巍目光追随着鬼面，“你要去哪？”
那人身形微顿，轻飘飘道，“特调处。”
“先和我回家吃饭好不好？只是一顿午饭。”他欲言又止，“你……就当作是我在感谢你的帮忙？”
鬼面停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巍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等待他的回应。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寂静的东西，飘洒着一种名为期待的东西。
可是这份不被说出口的期待，阴阳交错之下便如同冷漠与无动于衷，甚至于在鬼面眼中演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客套。
心里如同战鼓擂动，呼吸越来越紧，沈巍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若是被拒绝，自己又该怎么做。
眼睁睁看他离开去特调处，等到晚上协作以后，再亲眼看着他只身回到大封永远不再出来？从此身侧再无此人？
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
他惶惶不安的站在原地，手无意识的扯着上衣衣摆揉搓，期盼的眼睛一直追着那人，一刻也不愿离开。
鬼面慢慢的转过身来，没有面具遮挡的脸，白皙如玉，眼尾一抹殷红飞扬，说不出的邪魅阴测，他漠然的看向沈巍，许久后眉毛轻挑绽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薄唇张合间，沈巍听见，他说“好”。
沈巍走上前去，喜悦之意抑制不住的溢满眼角眉梢却终究转瞬即逝，他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牵起鬼面的手，轻轻的慢慢的，修长的手指从他指尖穿过去，牢牢的十指相扣。
时间空间在一个响指间回归正常，那两个人手挽着手继续逛着。
沈巍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追着悠哉悠哉的鬼面，一路大步前行。
鬼面脸上没有面具，他抬起头来，朝着太阳看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太阳，直面人们口中所谓的光明。
没有面具遮挡，他的脸直直暴露在阳光下，温暖的光线落在脸上，覆上浓密的长睫，光明切实的亲吻着他的脸颊，让他体验从未感知过的暖意。
暖暖的热热的，亮亮的，像极了小时候冰天雪地里燃起的小火堆，驱逐体内的寒冷，给他莫名的心安感。
又像极了小时候，黑糊糊的山洞里向外望去，那一颗极亮极亮的星子，闪耀着异样的光芒，给他指明方向，让他看清前方的路途。
商场离沈巍居住的小区并不远，穿过一条街便可看见小区门口。
街头的商铺都开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是鬼面从未见过的。他漫不经心的往前走着，忽地在一家门面前停下来，不大的门面，粉色的招牌，里面的装饰摆设也是极尽温馨的粉色，门口排着几个人，休闲的打扮都是年轻的孩子，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们，手里捧着个透明的大杯子，里面盛了满满的液体，飘香四溢，鬼面站在门前，轻轻吸了吸鼻子，是他喜欢的味道，一种浓浓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沈巍跟上来，“看什么呢？”
鬼面指了指，“那是什么地方？”
沈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轻笑道，“奶茶店，出售的是一种可以喝的东西叫做奶茶，你想喝吗？”
“想。”鬼面点点头，“味道很香，我有点喜欢。”
“那好，你在这等我，我去买。”沈巍领着鬼面站到路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鬼面脚下，这才挤到人群里排队。
西装革履的沈教授，混在一堆青春靓丽的年轻人中间排队，等着买奶茶，怎么看都很有趣。
鬼面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眼底有温和的暖意。其实若能一直如此下铺也是不错的，沈巍或许会这般细心的照顾自己，也许会慢慢的顾及自己的感受，也许……也许一切都会朝期望的方向发展，可到头来还是一场假象，一场不会长久的空欢喜。鬼面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打退。
捧着一大杯热乎乎的奶茶，心满意足的跟着沈巍往家里走。
他咬住吸管，轻轻吸一口，温热的液体流进口腔里，甜甜的，暖暖的，细细的，很香，很柔，喝一口唇齿留香，那味道和感觉，久久不散。
太阳是暖的，奶茶是暖的，这心，为何反而觉得更冷了呢？
他想，或许他不该尝试它的，有些东西一旦尝试了，便可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以至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往后余生，他恐怕都摆脱不掉了。画地为牢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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